“但不是他。”
安克幽幽道:
“他只是,另一枚棋子罢了。”
詹恩只是……另一枚棋子?
泰尔斯一怔。
“我不明白。”
安克喘息了几秒,面色痛苦,似乎查卡酒的效力在渐渐消退。
但泰尔斯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。
“早在那之前,我四处求索的时候,曾向另一个人求助。”
另一个人。
“携剑赴会,在人前决斗以保全家族的这个计划,是他提醒我的。”安克的话语时断时续,带着心碎和绝望的双重哀伤。
“什么?”泰尔斯突然感觉到,他摸到了这局棋的背面。
携剑赴会。
决斗。
“谁?”
王子震惊地按上安克的肩膀,摇动着他追问:
“那是谁?”
安克在疼痛中嘶声,但他仍然苦笑着开口:
“但他无动于衷,他拒绝帮我,我甚至拿这筹码威胁他,但他只是哈哈大笑……”
“他最后说,我拯救拜拉尔家族的唯一机会,只能在王都,在一个人的身上找到。”
安克满布血丝的眼睛锁死在泰尔斯的身上:
“他还说,万一我失败了,万一我不得不用上这个筹码的时候……”
“一定要把它交给您。”
“也只能交给您。”
詹恩只是棋子……
有人。
布下这个棋局的……
另有其人。
泰尔斯再也忍耐不住,他捏着安克肩膀的手越发大力:
“谁?”
驱使着安克去死的人……
冷笑着移动棋子的人……
把自己和D.D逼上绝路的人……
愤懑之中,王子双目冒火:
“这场宴会闹剧背后的人,到底是谁?”
泰尔斯造出的响动不小,诺布和拉斐尔的脚步声从后方急急响起:
“殿下?发生什么事了?”
但泰尔斯不管不顾,他只是按住安克,等待他的回答。
那个躲在幕后的人……
那个冷眼旁观的人……
那个甚至在最后,都要暗示着詹恩,引导着安克,推动着自己去找到这个所谓“陛下会很高兴”的筹码,不惜引爆王国一切台面下的矛盾的人……
“他要我转告您,殿下……”
安克痛苦地喘息了几口,挺着最后的力气,贴近泰尔斯的耳边:
“马车将散,君欲何为?”
泰尔斯生生一震!
什么?
那个瞬间,仿佛时间都停止了。
跟他的思维一起。
马车……将散。
马车?
可是……
泰尔斯惊愕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安克。
不对啊。
不可能啊。
怎么会是……
“太危险了,殿下,离他远点!”后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
安克·拜拉尔泛出一个苍白而麻木的笑容:“他还说……”
“既然送给你了,那就抓紧它……”
那一秒,泰尔斯的眼眶倏然扩大!
在彻底昏迷之前,安克吃力地贴上泰尔斯的耳朵,嘶声拼出最后几个词:
“抓紧……你的剑。”
————
西荒领,荒墟,浮沙宫。
古朴肃穆的房间里,德勒·克洛玛放下茶杯,扫了一眼桌上的棋盘。
“您到底要不要走这一步啊?”
他体面而礼貌地询问着棋盘对面的人:“公爵大人?”
“哼……”
他的对面,荒墟的主人,西里尔·法肯豪兹惬意地盯着棋盘,不慌不忙,沉思冥想——却更显得面目狰狞可怖。
“耐心,年轻人,耐心……”
“好棋从不一蹴而就。”
西荒公爵毫不在意地换了个坐姿,手抚茶杯,胸有成竹。
德勒沉默一秒,面无表情。
“可是……”
年轻的翼堡伯爵很是实诚,他指了指棋盘上那枚被白棋围得水泄不通、孤苦伶仃的黑色国王:
“您只剩这一个子了。”
法肯豪兹抚着茶杯的手一僵。
德勒无波无澜更无情地指出真相:
“无论怎么走,我下一步都要将军了诶。”
法肯豪兹的眉头微微抽动。
“你懂什么。”
看着棋盘上十白一黑的压倒性局势,公爵大人不慌不忙适时咳嗽,以掩盖微红的老脸:
“棋盘上的局势,只是浅薄的外在,更重要的,是棋手。”
他伸出手指,有深意地指了指德勒,又指了指自己。
“正所谓棋逢对手,小德勒啊,记住,我们是在与人,而不是与棋子下棋。”
棋手。
德勒眯起眼睛。
法肯豪兹冷冷一笑,轻轻落下一子。
国王移位。
风范高深。
气势十足。
德勒斜眼瞥着他落子,松了一口气,也伸手准备走下一步。
“等等!”
法肯豪兹暴喝开口!
德勒的手停在半空。
只见西荒公爵弯下腰,一脸深奥地观察了一下棋局。
“我再想想……”
在德勒难以置信的目光下,下一秒,法肯豪兹泰然自若地伸出手,把那枚唯一的国王提回原位。
“嗯,再想想,再想想……”
德勒的手泄气地垂下。
“大人,就剩这一步了,您来来回回……”
年轻的克洛玛伯爵重重叹息:
“不然,这局就算作废好——”
“诶!那怎么行!”
法肯豪兹一拍大腿!
“我们可是有赌注的!”
他斩钉截铁地打断翼堡伯爵,目有厉色,气势迫人。
“而这是把绝世好剑啊!”
法肯豪兹指了指远处做棋局赌注的那柄剑,严肃地道:
“你不知道我的佩剑刚送人了吗!”
啊。
整个王国都知道。
良好的素养让德勒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。
“但您眼看着要输了——这剑再好,跟你有屁关系哦?”
他优雅一笑,用粗俗的语言毫不留情地扎透公爵的内心。
但出乎意料,法肯豪兹只是阴森一笑,轻轻摩挲着拐杖,恢复高人做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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